一、前言
陆佑出身寒微,早岁“卖猪仔”南来马来亚,1 历尽艰辛,备尝磨难。在生活极端贫困,处境非常险恶的情况下,他凭着朴实勤俭的禀赋,坚忍不拔的精神,以鹰击长空,鱼纵巨壑之势,越过了历史的峡谷,迎来了云蒸霞蔚、金光璀璨的岁月。
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是世界资本主义国家由自由竞争进入垄断时期,垄断组织已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经济生活的基础。资本主义国家夺取海外殖民地的斗争,空前复杂而剧烈。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英国殖民地政府对马来亚积极推行干预政策,急于掠夺本地的资源,倾销商品,并开始对殖民地进行资本输出。这个形势,给开拓者、商人、企业家提供了有利的客观条件。陆佑审时度势,运用自己明敏的头脑和劳动的双手,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展开了他的艰苦而充满传奇色彩的创业活动。
陆佑靠开采锡矿和承包英国殖民地政府各种税捐起家,奠定了事业基础,后来业务扩充到种植橡胶和椰子,开设工厂,经营商业、金融业,投资地产和航运业等等。他以炽热锐进的创业精神,知人善任,广纳人才,吸收了一批精明有为的骨干,协助他建立起一个强大的经济王国,一跃而成为当时马来亚最显赫、最富裕的企业家。他领导华工把鸿蒙瘴疠之地,建设为繁盛商埠,繁荣了经济,促进了文明,给华人社会以巨大的物质和精神力量,对民族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在马来亚近代史上发挥过一定的历史作用。
二、从家乡到落户南邦
陆佑(1846-1917)本姓黄,2 名佑又名如佑,字弼臣,号衍良,原籍广东鹤山。3 他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祖祖辈辈种地为生。诞生后不久父亲不幸身染沉疴,缠绵病榻,终于撒手人寰。五年后母亲工作劳累,忧戚过度,在贫病交迫中死去。家中有一姐体弱多病,也相继夭殇。既无叔伯,又无兄弟,孑然一身,零丁孤苦,身世堪怜。
在那苦难深重的日子里,村里有一乡亲,对陆佑的遭遇,顿起侧隐之心,殷勤慰勉,担心他因无人照顾而流离失所,在饥寒交迫中会变为沟中之瘠,便带他去见邻县新会桐井乡地主陆显(又名明显)。陆显喜欢他诚实而伶俐,温和而老练,收他为奴子,4 立契做陆家的长工。陆佑从此就寄居新会桐井乡。桐井在新会城东北,与鹤山毗邻。
新会是著名的侨乡,位于珠江三角洲西部,南濒浩瀚的南海,海涛滔滔,波漪粼粼,汪洋一片,渔赌点点。腹地丘陵与平原交相接壤,5 河渠纵横,田连阡陌,稻浪梳飙。村舍俨然,有鱼塘猪园之属,桑竹瓜果之类,山川秀丽,草木葱茏。新会盛产葵叶,葵园处处,团团簇簇,精美的葵艺制品,饮誉中外。橙是新会的特产,“深秋甜橙甜似蜜,腊月红桔挂门眉”。6 果林茂密,浓荫万亩,每值果季,橙黄桔绿,绚灿可爱,令人垂涎欲滴,心为之醉。陆佑的童年就生活在这样的农村。这样的农村是少年陆佑精神成长的自然摇篮。岭南逦迤连绵的山峦,塑造了陆佑的刻苦坚毅的个性;奔腾不息的雅瑶水,内化了陆佑勤奋不懈的人生追求。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英帝国主义用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跟着列强竞相侵凌,强迫中国签订许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变中国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广东农村的自然经济受到破坏,社会矛盾日益加剧。战争、灾荒、秕政和苛税的苦难,如磐石般压在广大农民和小生产者的身上,使他们长期挣扎在饥饿线上。1854年新会发生民变,陆松年、吕萃俊等人号召村民响应太平天国的革命运动,清廷派大军镇压,许多农民惨遭屠杀。这场动乱,造成社会动荡,人民的生活更加困难,大批破产农民和失业手工业者,为了生计,被迫离乡别井,远走异国他乡。陆佑在家乡,娶了一农家的女儿为童养媳,名叫梁雪梅,农活针线样样出色。两口子日夕辛劳,依然是一对穷光旦,寅吃卯粮,生活拮据。陆佑正坠人苦海愁障,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被猪仔贩子看中,见他“身体结实,外表和气,颇为合意”,7 提出借钱给他赎身,带他到马来亚做契约劳工。
十九世纪中叶以前的马来半岛,几乎完全被浓密的森林覆盖着,那里有肥沃的土壤和丰富的矿藏。英国殖民地政府为了加速开发马来亚的资源,需要成千上万的廉价劳工。它通过香港洋行、船务公司和买办提供丰厚酬劳派遣猪仔贩子深入广州、汕头、厦门及其附近乡镇活动。猪仔贩子鬼蜮多端,花言巧语,用诱骗甚至绑架手段掠取华工。当时华工出国有三种方式:一、由客头带领结伙出洋。他们的船资旅费,由客头垫付,到达目的地后,以一定期间的劳动所得抵还。
他们定立公凭(合同)恪守履行。二、自愿自费,以自由移民的身份出国,在居留地有亲朋接应。三、通过“契约劳工”即“卖猪仔”(Indentured Labour)方式出洋。当年陆佑被猪仔贩子诱以甘言,动之以利,受说服以契约劳工身份出洋,契约上写明为期三年,先垫付旅费和上期工资六十银元,8 在受雇期间不再支薪,只由雇主供应伙食住宿和零用钱,期满方可恢复自由身。陆佑征得主人陆显的同意,用二十个银元赎回卖身契。他给妻子二十个银元作安家费,而另二十元付船票旅费,自己身上只携带几个散碎铜板,悄然挥泪出国。
1858年夏天,正是暑气迫人,炎威侵体,燕语迎风,蝉声鸣月的时候,猪仔贩子来到陆佑家中,押带他到广州,等候出洋。要离开自己的家乡,千里迢迢到一个人地生疏的异域,休咎未卜,生死难测。陆佑对邻居乡亲,有着依依惜别之念,尤其对雪梅有着说不尽的眷恋之情。想起这次离乡别井,鸾飘风泊,不知何年何日才能相见,不禁黯然神伤。雪梅性格文静而内向,思想体格都比同年纪的村女成熟。
那夜,在一灯荧荧的照耀下,人影窈窈,雪梅似乎格外显得娈娈可爱。陆佑凝眸不瞬,轻问她有什么话说,她深情款款地瞟了他一眼,低头不语,其实她心里蕴藏着干言万语,内心深处激荡着狂涛巨澜。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李白《三五七言》)分手之夜,相见无期,饱含沉郁的离情别恨。动身前一天,晚来一阵淋漓大雨,他屋后一个荷塘,一夜之间,荷花袅娜地全都盛开了。有红的红过晚霞,有白的白似雪花,迎风挺立,点缀在碧水绿波上,飘溢出清香异馥。乡民都说,从来未见过这池塘的荷花开得这般烂漫、这般艳丽。乡民迷信认为,这是个好兆头,预示陆佑出洋谋生,他日必荣华富贵,衣锦还乡。翌日,陆佑被猪仔贩子押送到广州黄埔(长州)猪仔馆。这时从各地拐来的猪仔二百多人,都集中到广州来。扬帆启程前,逐一对号点名,陆佑等乘的是桅棚船出海。二百多名华工全部挤蜷在下层舱底,“日则并肩叠膝而坐,夜则交股架足而眠”。舱底通风设备不好,空气混浊,舱内既闷热又潮湿。人数既多,水用不足。船上伙食粗劣,缺乏医药设备。吃、喝、睡眠、大小便都在舱内。据陆佑供述,华工在船上行动坐卧都不得自由,稍有违规,就遭打骂。船上有几个人生病而无医药照顾,结果死了,便抛进大海水葬,9 船在赤道望无边际的海洋上,摇晃漂浮了五千里,乘客郁闷地度过呕胃熬肠的二十天。帆船冒风涛,涉鲸波,经过千里长沙,万里石塘,从交趾洋南行,直抵东西竺 (Pulau Aur),朝北偏西,扬帆驾进长腰岛(民丹岛)水域,荡人龙牙门(Lingga lsland)。10 在旭光熹微,薄雾笼罩海面的清晨,有海鸟在天空翱翔,帆船慢慢悠悠进入新加坡港。
客船停泊在码头,升旗山上立刻升起一面旗帜,告诉人们有船靠岸了。在猪仔贩子严密监视下,华工从舱底鱼贯跑上舱面甲板来。这时候,阳光灿烂,海阔天空,晨风吹衣,陆佑深深地呼吸一口清新空气,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他来到这块陌生的地方,最令他注意的是大海前面,洋房连亘,轮船舢舨,萃集海上。一马拉着四轮的马车,在路上奔驰,蹄声达达,使他目不暇给。直矗云表的椰子树,果实累累,长长的绿叶迎风招展,引起他的兴趣。身体黝黑,赤膊跣足,腰围纱笼的土人;深目高鼻而缠头,长髯垂胸而佩银镯的锡克人,是在家乡从未见过的,自然引起他的好奇。他看见新加坡河口有头盘辫子的华人在起落货物。这天,天气晴朗,薰风拂拂,波澜不惊。
猪仔馆,又称客栈或华工栈房、客馆;萄葡牙人称巴拉坑(Baracon),11 是监牢式的新客或苦力宿舍。12猪仔馆的特别标志是正门上钉挂着一个四角形的铜牌。经营猪仔馆的人多是秘密帮会的领袖,他们势力强大,声息灵通,布置周密,诱骗工巧,13 并与香港、澳门、汕头。厦门,槟榔屿等地的客馆都有串通勾结。当年开设猪仔馆用毒刑惨虐猪仔而臭名昭彰、为人所不齿的黑帮人物推数新加坡的梁亚保,陈正文、叶顺田,槟榔屿的陈德和邦加(文岛)的林八汜及陈安益等。作为英国殖民地的新加坡,由于地理环境优越,各国南舶辐辏,成为猪仔贸易的中心,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数以百万计的华工先运送到新加坡,然后转运东南亚各地。所以当时新加坡的猪仔馆大约有数十家。14
陆佑等新客登岸后。就被客贩(猪仔贩子,又称苦力掮客)押送刊猪仔馆。陆佑说:他们被拘禁在一座三层楼的建筑物,高墙深院,窗户很少,铁闸数重,15 戒备森严,防范猪仔逃走。新客按照契约上书明的劳务年限分配到不同的仓房。陆佑的劳务年限是三年,分配到第二仓。新客寄仓后,就完全失去人身自由,已成“砧上之肉,釜中之鱼”,稍有不服从、怨言或顶撞,就拳打脚踢,横加鞭笞,哭声达街巷。两日后,有雇主要买陆佑。先来一位西医进行健康检查,新客赤身裸体受检验,如果拒绝解衣脱裤的或动作缓慢的,就遭毒打。在二楼后座,用竹干木栏布置一个跳高架,叫新客双脚跃过。跃过的是体力较强的人,分配到矿场或深山做苦力粗32;跃不过的表示肢体欠壮,分配到园丘种植胡椒、香料和甘蔗。陆佑通过验身、并跃过竹架,证明体力合格,被买主看中了。陆佑先前与猪仔馆签的卖身契,此时转移给新主人,以劳动所得分期扣还身价。卖身契转让给任何人,新客是没有发言权的。
雇主是经营矿业的。陆佑联同一批新客被押送到柔佛的丰盛港附近去当矿工。矿场规模不大,共有一百多名工人。16 矿址在莽莽丛林的边缘, 自然条件是很严酷的。荆天棘地,时有野兽出没;河湖荒野,蛇鳄横行;沟水壅塞,蚊蚋成群。有时雨如飘泼,山岚呼啸,山洪暴发,归路中绝。17 峦烟瘴雾、炽热阳光,对初来甫到的新客不能适应,身体违和。为了适应当地的水土气候,工头规定每天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就起床,集体冲冷水浴,用木棍磨擦全身,然后吃早餐。饭后,由工头带领到矿场开工。挖泥、搬沙,锄土,挑锡泥、开沟、筑路、伐木斩柴,很少歇息的机会。陆佑最吃重的工作任务是从一百多尺的矿湖底,踏着狭窄陡峭的木板把锡泥挑到指定的地方。每担锡泥有几十斤,如果体力不支或一个不留神,就会人随扁担泥篮一齐坠落矿湖底。当时流行一首《担泥歌》:
挑羞锡泥过浮桥,蹈足过桥桥不摇;千转过得千转好,一转失脚命会无。这首歌儿,用客家话念起来,就更能传神、悦耳、押韵。
中午工作暂停,到茅棚去吃午餐,多以咸鱼、豆腐、青菜佐膳,可谓粗饭劣菜;初二和十六两日,菜色好点。日落西山时分,工头带着矿工回公司茅寮。饭后再集体冲凉一次,才各自回寮休息。茅寮是一座长屋,亚答叶盖顶,板墙,泥地。六个人住一间房,木器粗陋,有盏油灯,但暗淡得很,看不清楚人们脸上的表情。月色明媚之夜,竹影斑斑落在板墙,矿工们聚在茅寮聊天,有的人谑浪笑敖,夸耀自己手风好赢了钱。有的人期望自己家庭生活的温馨;有的人无精打彩直喊工作太劳累;更多的人沉默不语,表情木讷。矿工一年工作三百六十天,农历新年有四天假期。新客矿工平日没有工资,每月按劳动量发五、七元零用钱。少量衣服和蚊帐由雇主供应。所谓衣服是由面粉袋改做的裤子,陆佑穿着这种短裤爬山越岭,涉涧扳藤,或浸泡在水坑里干活。18 矿工多患疟疾、痢疾、风湿和脚气病。没有医疗所,只服草药和涂药油。工头凶神恶煞,专横暴戾,大家对他的行径,具有愤慨之情,但敢怒而不敢言,令人一生难忘。
在矿山三年,服务期满,陆佑恢复自由身,不再与雇主续约。他回到新加坡,由一四邑同乡介绍,进入粤人罗奇生烟酒庄工作。在生活的威胁下,长期处于贫困无助中,陆佑重视金钱,不轻易花费一文钱。清人朱舜水说:“数千金拮据而成,数十金零星而尽。”喻指积少可以成多,忽少能够费大。陆佑在烟酒庄工作三年,节衣疏食,克勤克俭,积攒了一些钱,19 在朋友的鼓励和指点下,他离脱烟酒庄,自己开设“兴隆号”杂货店。
陆佑为人果敢、坚毅,敢于闯关,勇于追求,不固步自封,不守株待兔。在矿山三年,他虽无悲歌慷慨的壮举,但有充满血泪的惨遇,他学了一些挖矿技术,这对他后来从事锡矿工业大有帮助。在烟酒庄三年,与顾客接触频繁,了解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三年的杂货店老板生涯,也懂得做生意的三昧。他听闻拉律地区发现丰富矿藏,很有发财致富的机会,於是决定北上马当(Matang),把“兴隆号”交给自己的伙伴管理。 “从来好事天生俭,自古瓜儿苦后甜”。一个人只有肯刻苦磨砺,才能立业成材。从此,他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谱写出自己历史的新一章。
三、北马创业
拉律(Larut)位在霹雳河流域,在1850年以前,原是一片人烟稀少的荒野,只有三个华人居住。有一位马来酋长琅查阿法 (Che Long Ja'afar)在1848年在该地发现丰富矿藏之后,他召引槟榔屿华人来开采。自发现矿藏消息传出后,一时华人蜂拥而至。1862年,人口骤增到二万五千人;到了1872年,增加到四万人,其中以广府籍占多数,客籍也有数千。20 四邑矿工,大多麇集在甘文丁(Kamunting)。甘文丁是马当以北的一个市集。
华人把秘密帮会的仇杀带到拉律来。21 当时势力最大的帮会有两个:一是海山大伯公会,一是义兴三合会,会员都在上千之数,各受槟榔屿有关帮会的支持。他们为了争夺地盘和帮会复仇斗争,引发出一场又一场的血腥械斗。从1862年至1873年发生三次大械斗,“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人财两失。陆佑到马当、拉律时,是第一次 (1862)战斗平息之后,那时各业又趋欣欣向荣。22 他在霹雳住了十五年。23
陆佑初期在Chan Kam Chong和Ng Sow Swee合营的矿场里做行扛(厨师兼采购)。24 据说他做的拿手佳馔是冬菜蒸猪肉和韭菜炒;蛋。当时鸡蛋一枚半分钱,但他买的是损壳蛋一分三枚。他直接到菜园买瓜菜,比菜市便宜;用公司的馊饭残羹饲养鸡鸭增加收入。像其他蓑笠南渡的拓荒先躯者一样,他急于从高额利润的锡矿贸易中获取财富,不惜栉风淋雨,戴月披星,甚至赴汤蹈火,生死以之,为的是攫取财富。陆佑想方设法筹得足够的资金在甘文丁与人合作开矿。但他惨淡经营的矿场在1873年的一场帮会械斗中,被敌对的海山派人马摧毁,屋舍财物焚如,矿工都投入战斗中或被驱逐。拉律、甘文丁一带到处兵荒马乱,沸腾动荡。1874年英国出面干预,争端才告平息。这是后来的事。
英国驻霹雳第一任驻扎官伯奇(J.W.W Birch),因禁止马来土侯自行征税,触怒了马来上层人物。1875年11月1日,他在伯西沙剌(Pasir Salak)河畔被刺身亡,州内骚动,英国殖民部派军队弹压,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陆佑获得一份供应粮食给英国驻军的合同,使他从踬跌中爬起来。当时军情吃紧,重要河口都被封锁,交通受阻。陆佑运粮,聘用原住民做响导。他们绕过崎岖山道,穿过原始森林,涉水过涧,把一筐筐一箩箩的粮食运送到目的地。他不用说是冒险进行这项工作的,但他的辛劳后来获得酬报。
陆佑从事运粮生意,赚了一笔钱。他便与槟榔屿的丘天德合伙于1876年在甘文丁开办一个新矿场。虽然开始时有利可图,分了红股,但在1870年末期,锡价大跌,每担由二十四元下降到十七元。这次锡价滑落,使陆佑损失十四万元,25 他实在已坠落破产的深渊。
“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 (王安石<江上))。霹雳第三任驻扎官休罗(Hugh Low)批准他在较早时候提呈的对甘文丁地区承包税捐的申请。这项申请的批准,可能是对他为英军服务的酬报。
这时,霹雳近打河谷(KintaValley)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在务边、甲板、督亚冷等地发现了丰富的锡苗。1874年英国人干预霹雳之前,近打河谷已有上千的华人采矿。26 到了1884年之后,大批华人从北部的拉律和南部安顺、美罗涌进,锡矿产量因而迅速增加。当时;的怡保还是沙盖人盘据的村落。1880年陆佑在近打矿区投资,一年就分得五万元股息。27
陆佑自1858年出洋谋生,光荫荏苒,物换星移,倏忽已二十三个存秋。他的事业已初具规模,积攒了一笔钱财。他这时行年三十七,快近不惑,只惧“四十无闻,斯不足畏”。离家去国二十三年,家乡的人、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家乡的祖基以及童年时的生活情趣,都时常萦绕梦魂中。现在他身在拉律(即太平),这里山色苍苍,湖水漾漾,芳草芊芊,绿树寒烟,天色湖水共蔚蓝。白云悠悠,晴空上的雁群排列成“人”字型,有时变为“八”字型,向北飞去,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雁足帛书何所寄?布帆无恙旅愁新?” (蒲松龄 <寄家>)北归的鸿雁撩起他浓浓乡愁,一怀惆怅,不绝如缕。1882年他决心买棹北归,企图纾解心中的乡土情结。
1882年杪陆佑回乡,1886年左右返马,在中国勾留了三年多至四年。他回到家乡,与雪梅重逢,真是悲喜交集,“今宵剩把银灯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晏几道<鹧鸪天>),“十年别泪知多少,不道相逢泪更多”(徐火通(酒店逢李天))。他们诉说着苦难的历程,并享受着相聚的欢乐。雪梅与父母共住,安贫守拙,葳蕤自守。他们这时正式圆房,宴尔新婚,完成结婚仪式。当年惯例,男子出洋很少携眷同行,陆佑返马并没有带雪梅“过番”。雪梅膝下犹虚,他怕她独守周围,生活孤寂,所谓“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杜甫<月夜>),买了个男孩子取名汉秋的,给她做儿子,两母子相依为命,有个照顾。在广州买屋子建店铺,使母子有安身立命之所,生活无后顾之忧。陆佑在乡间徜徉,出广州和香港逍遥,春去冬来,三、四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四、发迹吉隆坡
陆佑大概在1886年回返马来亚,这次他不在新加坡发展,也不往甘文丁投资,而选中了吉隆坡。吉隆坡1885年发生一场大火,燎原之祸,把全市烧了大半,既是满目疮痍,又是万事待兴。28 吉隆坡必须重建,如加宽马路,疏浚沟渠,增建商店,建筑住宅,建设公共设施……。这个地方的发展潜能,吸引陆佑居留下来。通过当时州议员、有势力商人赵煜的关系,29 陆佑与权倾一时的雪兰莪驻扎官瑞天咸(Frank Swettenham),副驻扎官罗爷(J.Rodger) 都有比较良好关系。瑞天咸需要陆佑这样埋头苦干、有领导能力的商人来协助建议设吉隆坡,期望陆佑从中国招募华工来开垦采矿,使它成为近悦远来,工商业繁盛的城市。瑞天咸提供机会给陆佑,也给陆佑一些充满挑战性的工作任务。陆佑不负所望,不错过这个机会,及锋而试,奏刀猪然。瑞天咸盛赞陆佑是“马来联邦最成功的企业家”。30
在早期英属马来亚,承包税捐是经营锡矿业系体的重要构成部分。31 矿主拥有一个地区的承包税捐执照,以高价卖出鸦片、酒类和日用品给矿工,用以代替支付工资。这种以商品付工资的制度叫实物工资制度(truck system)。在这种制度下,经营者垄断专利,利润倍蓰。
承包税捐是指个体或商业组织向政府承包饷码,每年或一段时期内缴付一定金额,而取得对某种商品专利买卖权。众所周知,税饷收入是早期殖民政府主要财路来源。陆佑从1890年代起至1907年,承包四州府各地区的饷码,获得巨额利润,有人说他投资承包饷码共赚了二、三千万元叻币,32 加速完成他的资本原始累积 (primitive accumulation of capital)的过程。他运用这庞大资金购置产业、股票、投资种植业并涉及多方面的投资。
上面说过,1880年左右陆佑曾获得甘文丁包税合同,他对经营饷码生意,不缺经验。1890年他偕同吉隆坡甲必丹叶亚石和赵煜成功地取得雪兰莪州内许多地方的税捐执照。1890年代他获得其他州府如吡叻、森美兰等地的包税权。1895年他以低价标得乌鲁雪兰莪(Ulu Selangor)的许多重要矿区的包税合同。当时最重要的税捐是鸦片人口税,政府把1896至1987年的鸦片包税权分配给陆佑,另一方面希望陆佑从中国招募两千名华工到雪兰莪来。33 1896年锡价滑落,生意淡静,陆佑请求减税,政府允诺。马来联邦财政官员说:“如果他 (陆佑)在财务上出现困难,那么政府税收就会受到严重损失”。34 陆佑也涉及亚答和木材的承包税捐,不过后者在1895年取消,改由公家经营。他曾涉及香港鸦片税,在新加坡也获得一些专利晶的包税权。总之,陆佑在1890年代从承包饷码和开采矿方面,收益是非常可观的。
陆佑从承包税捐赚来的资金多投资在不动产上,1896年前后,他在吉隆坡市区和雪兰莪几个新兴市镇兴建并购置了一百多幢房屋。他以他的产业作抵押向政府借取现金,又将它投进其他的包税事业上。1892年陆佑受委为雪兰莪州议员、卫生局委员,他的社会地位顿时提升,成为社会名流,受到殖民地政府官员的尊重。政府期望他开拓新土地,输入更多华工,开发地方经济,推动社会向前发展。1898年,政府批准他在彭亨文冬租借一面积广大的矿地。1904年他在关丹又获得大片矿地。
陆佑是四州府最大的承包税捐商人,在新加坡有三百万元的投资。陆佑承办四种饷码:烟(鸦片)码、酒码、赌码和当码。烟码和酒码获利最大,他自组公司经营。从印度人口生鸦片,经过提炼制成烟膏,开设烟馆供人吞云吐雾。陆佑曾在现在吉隆坡朱晴溪路附近设立炼烟厂,在吉隆坡半山芭,新街场,谐街(今李孝式街)和茨厂街设有烟馆。35赌码是承包各埠大小赌馆。偏远地区则转批给别人经营。酒码是设厂酿酒并售酒给领牌商人专卖。当业是承包所有当押行业业务,因缺少经验,陆佑转批给专业人士经营,从中取利。
当时,殖民地官员对这些包税业务,缺少实际经验,所估饷额较低。举个例子,赌码初定每年饷额仅六,七十万元,烟码五十万元,酒码二、三十万元,当码饷额更少只十万元。四码共缴一百多万元。陆佑转批部分赌码和当码每年可收近一百万元,所得等于四码年饷的大部分。36
陆佑的饷码王国,从1907年起就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瑞天咸1903年离开马来亚,陆佑在殖民地政府高层少了一分重要的支持力量。更重要的是,政府不再需要假手于他去完成一些事务。英国商人的合组公司(BritishJoint-stockCompanies),拥有各种特权和优势,执王商界牛耳,在矿场和园丘方面,他们比较喜欢聘用印度人。再次如胡子春、黄宝美(Ng Boo Bee) 等人在商场崛起与他分庭抗礼。
到了二十世纪初,政府不再依赖承包税捐的收入作为税收的主要财源。1904年吡叻州政府招人投标鸦片人口税,陆佑出标银额最高,但未能成功标得。这预示陆佑的饷码王国的衰落。英国殖民政府先后在1909年和1901年取消海峡殖民地和马来联邦的烟码,1918年取消赌码。
除了在承包饷码方面扮演重要角色,陆佑也有浓厚兴趣经营锡矿业。1886年他移居吉隆坡,幸获前辈赵煜的提携和指点,很快就摸到门路,六辔在手,扬鞭驰骋。为配合政府计划发展吉隆坡附近地区,他申请的矿地都一一获得批准,包括安邦、新街场、拉沙(Rasa)、古毛、万挠、龙邦和双文丹等地的矿区。
他的开矿事业,在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这段时间,达到高峰。仅双文丹一隅的矿区,就雇用了一万二千名矿工,37 使它成为一个锡市,市况欣欣向荣,蓬蓬勃勃。在关丹挖到一个“锡米仓。,消息传到吉隆坡,陆佑雀跃万分,乐不可支。求酱得酒,釆骊得珠,挖到“锡米仓”,是经营矿业的人梦寐以求的憧憬。这个意外收获,陆佑坐牛车兼程赶赴矿地视察。所谓“锡米仓”就是所获锡米,泥锡分开,杂质少,质量高,藏量多,陆佑动用了一百辆牛车,二百多条牛来运载锡米。矿场里挖出一座如洗衣机般大的锡米凝结体,重近一吨。人称“锡王”又称“锡米头”,一时传为佳话,于是陆佑成为一传奇人物。
陆佑1897年与英国殖民政府签定合约,承建从吉隆坡通往彭亨文冬道路工程,为的是使文冬矿区与吉隆坡衔接起来。政府提供陆佑优惠条件,在文冬拨出四千英亩矿地给他,可免交二十一年矿地税。换句话说,陆佑获得筑路、开矿和发展社区的优待权。
这条道路从吉隆坡经巴冬加里(Batang Kali),北上古毛(Kubu),再穿过一段山岭丛林而抵达文冬。陆佑用了八百名工人,组成工程队,开芭砍树,清除一望无际的森林,铺设路基。在森林里阴暗而潮湿,到处丛生着藤蔓榛莽;二十步以外,只能听人声,不能见人影,甚至不能辨别东南西北的方向。许多筑路工人因操劳过度而死或因工伤染上疾病而殁。这条道路,可说是用华工的血汗筑成;在碎石泥土下,长埋着华工的累累白骨。
陆佑在文冬开设一间东顺公司,经营开釆锡矿和做地产生意。38 1897年有七、八千名华工涌人文冬开矿。文冬便这样从一个鸿蒙未辟之地变成一个市集,马来人也迁入居住,有菜市、商店、茶楼、旅社、药房,甚至有妓寨……。39 有人说:陆佑是建设文冬的人。40
陆佑是猪仔矿工出身,早年受尽压迫和残酷剥削,现在他高步云衢,飞黄腾达,摇身一变成为妇孺皆知的大富翁。他曾经沧海,阅历丰富,大智若愚,大巧若拙。有谁比得他更懂剥削工人的窍门?有人说,他因是猪仔出身,所以拒用猪仔矿工,怕人非议。其实,他的矿场也用猪仔矿工。因怕猪仔矿工逃走,他晚上把他们拘禁起来,不给行动自由,沿用陈旧的实物工资制度剥削工人。不过,他的剥削稍轻一点,待遇好一点,伙食有所改善。他稍关注矿工的安全措施和健康情况,并给予一定的训练,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有一次,万挠矿场有一批矿工不满待遇的菲薄,要求加薪不遂,便采取罢工行动,陆佑毫不犹豫召军警来驱逐。
陆佑发迹后,胆更大,心更细,懂得一些商场上不战而胜的道理。他用蚕食手法,兼并别人的矿山。他消息灵通,知道某一矿主经济周转不灵,就前往跟他商量。如果对方急于需要援助,他就借钱给对方,帮他清理欠薪,还清债务。然后提出条件,跟他搞合作计划,继而把原矿主拉过来做自己的助手或股东,最后达到兼并的目的。41
有些矿场经营了一个长时期,挖不出锡米,矿主资本亏损,经济、拮据。陆佑知道,如果再挖深一层,或再掘远一点,就会有锡米出来。陆佑便承购这些“旧龙口”,加工继续挖下去,果然往往水到渠成,锡米源源而出,他就赚得满盘满钵。
1894年,陆佑与吉隆坡著名南印度商人比莱(Thamboosamy Pillay)合资创立万挠电力公司(Rawang Electric Company)。42 陆佑在万挠矿场,首先引进电流,装设电灯,为业务工作提供方便。1895年吉隆坡铁道局(Railway Department)设置小型发电厂。吉隆坡市政局到了1906年1月才正式供应电流给民宅。陆佑的矿场,釆用露天水力砂泵开采方法(open-casthydraulic monitors),人工密集,还是相当原始的。本世纪初,欧籍人公司传人新式技术以戽斗挖土机 (dredge)开采。这是开矿技术的大革新。这种机器首先在新西兰和澳洲使用,后来传人马来亚,价格昂贵,但功效比砂泵采矿高得多。
农民出身的陆佑,有着中国小农心态,非常重视土地的经济价值,并对土地有一份感情,他认为开矿虽然给他带来很大的利益,但锡米总有一天会采尽的,矿山总有一天铲平的,矿场总会有一天会变成一泓湖水。配合当时政府对土地的开放政策,他大量购置土地。他大兴土木,建筑民宅商店,建设基本设施,铺路造桥,供应电流,发展农业甚至设立医院。对土地的利用和加以建设,这是陆佑的贡献。他是当时马来亚最大的地主之一。
1897年,陆佑在乌鲁雪兰莪获得两万英亩土地。他计划从中国输入熟练农民,开发土地,从事大规模植稻种菜养猪开辟鱼塘。后来发现这块土地多山,陂陀起伏,不适合种稻。于是这块土地改种胡椒和甘蜜,收获丰盛。他在加隆邦园丘(Kalumpang Estate)种植椰子和其他农作品,请了两位农业专家布鲁克(w.Brook)和萨里斯(S.Saris)管理。
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是雪兰莪种植咖啡的黄金时代。因为斯里 兰卡的咖啡园受Hemilia Vastatris病菌的肆虐,产量一蹶不振,停止 出口,造成国际咖啡价格暴涨。陆佑因势利导,投资种植咖啡。当时 吉隆坡西北部文良港一带有三个由欧洲人经营的大园丘。陆佑从欧洲人手中购得霍多登园丘(Hawthomdin Estate),雇用华、巫、印工人种植利比利亚咖啡。此外,他把双文单和甘文丁的私人土地也种植咖 啡。但是到了1900年,咖啡价值滑落,他脑筋转得很快,立刻舍弃咖 啡而改种别的农作物,以补偿咖啡跌价所蒙受的损失。
十九世纪末,电器工业登上了历史舞台,需要橡胶来作包裹电线的绝缘体。汽车业的发展,更需要使用胶质的轮子,这样,橡胶世纪来临了,陆佑是感觉到的。1900年以后,橡胶业蓬勃发展,陆佑追赶商业潮流,把霍多登园丘改种橡胶,六年之后就有收成。他的最大的橡胶园由吉隆坡伸延到彭亨的文冬,似两排狭长的绿色长城,郁郁葱葱,夭矫如龙,共长几十英里。另一个二千英亩的胶园;坐落在霹雳的丹绒马林。
陆佑有一个时期,集中精力搞胶园、地产和椰油厂,把开矿业务暂搁下来,陆续将矿场出让。二十世纪一战之前1900年、1907年和1913年爆发三次经济危机,各国原料和商品滞销,马来亚首当其冲的是锡业。锡业一度跌价到每担二十余元,其次是橡胶。陆佑经营的多元化业务及时摆脱了一些锡业的负担,因此他的经济力量的削减不大。
陆佑在原产品的产区和外地都设加工厂。在椰园里开油较、晒椰干、炼油、人罐、制造容器、运输,都由东兴隆宝号名下包起。矿场出产的锡米,运到自己的熔锡厂去提炼成锡块。这种包产制,减轻成本,增加利润。他经营各业咸亨,事业鼎盛,欣欣向荣,属下机构工人数万名,为了方便僻远工人持期票购物,1890年由东兴隆总办事处印发银票(promissory note)。这种银票,流通各地,信用卓著,人人乐用,与我们目前使用的由国家银行发出的钞票形式一样,有英文"Tong Hing Loon Loke Yew。字样印在纸钞的中央,右上角志阿拉伯字银额,下端印上中文字“吉隆东兴隆第x号银单伍员正随时便换。光绪x年x月x日发单”。这种银票流通多年,后受政府劝告,停止印发。
陆佑的商业利益除了承包饷码、开矿,种植橡胶、椰子、咖啡,开设雪兰莪油较(Selangor Oil Mills) 、峇都喼、土敏土厂 (Batu Caves Cement Works) 外,在下列的企业公司拥有股权,包括马来亚煤矿(Malayan Collieries),实叻船务公司(Straits Steamship Company) ,实叻贸易公司 (Straits Trading Company),联邦工程公司 (Federal Engineering Company),劳勿金矿(Raub Gold Mine),彭亨汽车服务公司(PahangMotorcarService Company)以及Messrs Alexander,Halland Company of Aberdeen等。他是马来半岛第一间华资银行广益银行(Kwang Yik Bank)的创办人之一,该银行开办于1913年。43 他投资在新加坡的产业估计三百万元叻币。
五、商业及华团体领袖
《三国志》注说:“非成业难,得贤难;非得贤难,用之难;非用之难,任之难。”44 三国时代,人才济济,但要广纳才俊,甄选、使用、信任人才,这不是件容易的事。陆佑建立了既庞大又复杂的商业组织,经营成功,财源如活水般滚滚而来,部分原因靠用人得当。
陆佑虽然认识字甚少,但他生活面广阔,有机会接触各阶层人士,了解世情,阅人多矣。他外举不弃仇,内举不失亲,用人如器,各取所长,尤能“不以一眚掩大德”,不会因手下的人犯了一点点错误,就抹煞他的全部功劳。所以骥骜之辈,卓越之士多为他效劳。
陆佑旗下的人才可分两个班底:一是经理人才;一是行政、秘书和专业人才。属于第一类的,都是有商场经验,勤奋而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如陈秀连(1845-1927)广东番禺人,曾参加拉律之战。此人胆大心细,才略过人。他为陆佑掌管饷码生意并任矿场经理。陈氏后来独立发展,开办铁厂,经营矿场,是吉隆坡工业界先驱,继叶观盛之后受委为州议员。张郁才(1870-1958),广东新会人,与陆佑有葭莩之亲。陆佑给他原职两倍薪酬请他为东兴隆效劳,派他到东海岸做区经理主持饷码业务。他靠陆佑协助,与人合资创办鸿发矿场。这个矿场是当时吉隆坡最大规模的矿场,经营有术,下阪走丸,捞得风生水起,一跃而成为大富豪。陆秋杰祖籍广东顺德,槟榔屿出生,在大英义学受教育。他协助陆佑在万挠、古毛、双文丹承办烟酒饷码。后来在吉隆坡独自经营生意,设立洋行,投资航运,名为秋杰公司。
他曾任海峡侨生公会(Straits Chinese British Association)主席,吉隆坡卫生局委员,第一位华人太平局绅(1917)。此外,尚有李星南、45 陈行、辛亚荣、朱晴溪、董贤、罗海春等都曾在东兴隆旗下做事,后来有的成为陆佑生意上的搭挡,有的出来独立发展,都有成就,成为二十世纪初至二战前雪兰莪工商界的翘楚和华社的领导人。
陆佑手下另一批人才是行政人才,学有专长,有的擅长文牍、有的精通法律、有的纵横捭阖,如李广霖、朱嘉炳、周锦泉、丘雁宾、罗逊 (J.H.M.Robson)和格雷恩(A.D.Grane)等。李广霖是新加坡莱佛士学院出身,担任陆佑的机要秘书、法律顾问和经理。李广霖与当时雪兰莪苏丹苏里曼很接近。朱嘉炳(1863-1965),潮州人,受英文教育, 自学中文。初时担任陆佑的英文秘书,后晋升为经理。朱嘉炳刻苦能干,很受陆佑器重。他是当时社交活动的红人,也是华社的领袖人物,著有英文《我的生命历程》(My Life's Journey)(刊字稿)一书。46罗逊是吉隆坡《马来邮报》(Malay Mail)的创办人兼总编辑,与陆佑友善,后来成为陆佑的代理人兼顾问。有关陆佑的新闻多通过《马来邮报》的报导向名传遐迩。罗逊曾著《纪录与记忆》(Records and Recollections (1889-1934))一书,书中有涉及陆佑事迹,是第一手资料。
1898年,陆佑曾呈函海峡殖民地总督米企尔爵土 (Sir Charles Michell) 申请英籍公民。47他的申请不被批准,因为他不是皇家殖民地(Crown Colony)的居民,不具申请资格。有些中国资料说,陆佑入了英籍,故对中国感情疏淡。48 这种说法,与事实不符。
1900年,陆佑偕一班友人赴欧旅行,到过伦敦和巴黎。其后,他曾再两度欧游。1902年,他与林淑桂女土燕尔新婚,赴欧度蜜月,并参加英皇爱德华七世加冕典礼。多次欧洲之行,他看到欧洲人的社会生活、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参观英国的矿山和工厂,到巴黎、罗马和阿姆斯德丹,参观文艺复兴时代建筑物的富丽,最为心仪,眼界大开。吉隆坡的陆佑故居“东兴园”,就是融合东西方建筑风格的豪华住宅,含有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建筑特色。
作为著名实业家和华社领袖的陆佑,受到雪兰莪政府的重视,邀请他参加公共服务。广帮领袖赵煜1892年溘然逝世后,陆佑被荐承继前者在雪兰莪州议会的遗缺。甲必丹叶观盛代表吉隆坡华人社群出任州议员,而陆佑则代表华籍商人利益受委为州议员。他们在州议会是华社的代言人、利益的保护者。陆佑在1893年受委为吉隆坡卫生局(Sanitary Board ofKuala Lumpur)委员。当时的“卫生局”就是“市政局”, 由温宁(A.R.Venning)任主席。每次开会讨论的问题,不外是城市设计,建筑物条规,建筑物管理,防火警和水患,空旷地的保留,自来水供应,街道清洁,街灯管理,食物检查,防虐疾和传染病,公市和屠场的卫生等等问题。陆佑对吉隆坡情况比较了解,所以他在市政局扮演一定的角色,确保吉隆坡市行政不会偏差和维持日常良好运作。1897年,陆佑代表市政局成功劝服吉隆坡华人肉贩迁移屠场地点和调整他们的营业时间。
辛亚荣是陆佑手下主管地产的一名经理,后来做了承包商,吉隆坡半山芭监牢建筑是他承建的。辛亚荣喜欢动脑筋,他盱衡时局,认为要促进商人团结和谋求共同利益,须有个组织。商人们就在东兴隆聚会,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组织商会,推举陆佑出任会长。这个消息由《马来邮报》(Malay Mail)发布宣传。陆佑登高一呼,众商景从,1904年成立“中华商务局”,后改名“雪兰莪中华商会”即今日雪隆华人工商总会的前身。“中华商务局”会址最初时附设在罗爷街矿务局里,陆佑当时任矿务局总理。他一身兼两职。
陆佑担任雪兰莪中华商会会长时,碰到一件不寻常的事。有一次,他坐火车南下新加坡,购买一等座位车票,但被赶下车来。原来1904年起,马来亚火车服务实行亚洲人和欧洲人分隔座位制度。他以雪兰莪中华商会会长身份提出抗议。当时,马来邮报总编辑罗逊撰文支持陆佑,认为特设“只准欧人车厢” (Europeans only carriage)是不合情理的事。陆佑查明实施这种分隔座位制度的原因。他用商会会长的名义印发了一千张传单向华社说明坐火车应有的礼仪,衣冠整齐,勿将两足架在别人座位上;不可赤足,不可赤膊;勿随地吐痰,勿嚼槟榔;在车厢里不可喧哗;在欧妇面前,不可说粗话。关于实施分隔座位的争论,一时未能解决,到了1911年才修改条例。
二十世纪一、二十年代,雪兰莪华族人口逾十万。吉隆坡为马来联邦首府,已成为半岛的政治中心,商业繁盛之区,南北交通枢纽。当时已有不少地缘、血缘和业缘组织,但缺一个统一最高领导机构。陆佑、张郁才和朱嘉炳等人于1915年登高倡议组织中华大会堂,群策群力,凝聚力量,统一认识,服务华社。陆佑慨捐五万元,并偕同叶观盛等人会见华民政务司汇报情况,联名向政府申请地段作建筑会所之用。雪兰莪中华大会堂在兴建过程中发生连串问题,又产生人事倾轧,争论不休,引起政府关注,竟延宕了十二年漫长时间,这间巍峨大厦才矗立于美芝律即现在的Jalan Maharajalela。从整个建堂历史上说,陆佑及其家族贡献很大。陆佑捐献五万元,其哲嗣陆运怀捐款二万元,孙儿陆榕康、榕章昆仲各捐一万元。三代祖孙共捐出九万元。大会堂的建筑费共十七万元。
有的英文资料说,当孙中山来新加坡和马来半岛进行反清革命宣传时,曾向陆佑等募经费,而陆佑认为孙中山进行的是暴力革命,因此拒绝了他。这项记载不确实。陆佑的墓碑上刻有获“大中华民国二等嘉禾章”字样,在他的神主牌上有民国赏佩二等嘉禾章。这证明陆佑在二十世纪之初,是曾热心赞助反清革命的。1906年(光绪三十二年)2月,孙中山来新加坡晚晴园主持中国同盟会新加坡分会成立。新加坡广肇会馆主持人李星南是同盟会会员,介绍陆佑给孙中山认识。而陆佑“兴隆庄”的职员周之桢、邓泽如是同盟会活跃分子,从事实际革命工作。周、邓与邓青阳等粤籍知识分子开办《星洲晨报》,宣传革命,陆佑予以资助。1911年,武昌起义成功,孙中山以临时大总统的名义,授给陆佑旌义状,以表彰他赞助革命的贡献。陆佑慎言,大概对外国朋友不便直言事实真相。
吉隆坡第一间为华人子弟创立的学校名“唐文义学”,是甲必丹叶亚来于1884年开办的。校址在谐街(今李孝式街)。开办费五百五十元,学生十一人。“唐文义学”停办后,另一间学校叫。维多利亚书院。(The Victoria lnstitution)兴起。由叶观盛、陆佑、比莱(T.Pillay)、特雷彻(W.H.Treacher) 和萧百纳(Bennett Shaw):等人于1894年创办。原校址在谐街,1929年迁往八打灵山(Petaling Hill)。这间书院,校风良好,饮誉全马,培养了很多人才。
1906年两广总督派遣南洋视学员刘士骥至吉隆坡,受到华社热烈欢迎。他与侨领们协商,为适应潮流,开办学校,启发民智,教育华族子弟。埠众公举陆佑、陈秀连、陆秋杰、何小褚等五人为总理,积极进行筹备工作。陆佑慨捐三万元,以为之倡,租赁甘榜亚答新建三间民宅为校舍,命名为尊孔学校。马来半岛第一间新式华校是槟榔屿的中华学校,创立于1904年,创办人是张弼士。第二间是吉隆坡的尊孔学校,创立于1906年,创办人应推陆佑。1908年,吴雪华女士创立吉隆坡坤成女校,陆佑予以支持,捐助了一笔钱。
陆佑对早期马来亚(含新加坡)教育的贡献很大。他对新加坡莱佛士学院、英皇爱德华七世医学院捐出逾五万元。新加坡养正学校的创办,他给予大力支持,捐了一笔款。1904年,他献捐三万元给吉隆坡工艺学院(Technical lnstitute for Apprentices of Public Works and Railway Department)。
陆佑对高等教育最大的贡献,应是对香港大学的庞大捐款。1910年至1912年,他献出一百万元叻币给港大。港大为投桃报李,建造一幢钟楼,命名为“陆佑堂”,并在建筑物前竖立一座陆佑铜像。1915年,他又给港大五十万元港币免息贷款,还捐叻币五万元充作奖学金。1917年1月4日香港大学校长埃利奥特爵士(SirCEliot)亲临吉隆坡,授他荣誉法学博土学位,表彰他对港大和社会的贡献。埃利奥特爵士有段赞辞说:“你获取了巨大的财富而用之于教育和慈善,充分表现出你的智能。”
1894年吉隆坡古路律同善医院落成,它的前身是叶观盛建的“培元堂”,陆佑是最大捐款人之一。该院左邻有间“华人接生院”,院里有座“陆佑楼”,是为纪念他的贡献而命名的。1904年,他慨捐三万元给吉隆坡老人院,使老弱残障人士有医药照顾。又捐五万元给新加坡陈笃生医院,充当经费。此外,陆佑在雪兰莪几个矿区市镇,都;建有小型医疗所,照顾矿工健康。吉隆坡广肇会馆和新加坡广肇会馆的建立,陆佑都捐款支持。各地的庙宇,尤其是仙四师爷庙,都有他的签题,出手千元以上。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本邦经济遭遇困难,百业萧条,工人失业。失业工人由华民护卫司资送回中国,共计有一万人以上。吉隆坡各处,许多衣服褴褛的人流落街头。陆佑起侧隐之心,在谐街广肇会馆前施粥送饭,救济贫困同胞。
英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把整个大英帝国带进战争,增加经济负担,国家预算支出增长十二倍,因此募集资金。本地殖民地政府向商人作将伯之呼吁捐助军费。陆佑向马来联邦政府购买五十万元战时公债(war loan),又买大不列颠政府的战时债券。他对英国政府这些善意行动,在西方价值观上是很高贵的。因此有人认为陆佑有亲英倾向。
六、结语
陆佑个人生活很俭朴,他出外公干,在街边买一碗二占钱的蕃薯粥吃,便当午餐。他家有汽车,但很少使用。他喜戴巴拿马绒帽,身穿中国式衣服,足履布鞋;早上九时,下午五时,可以看见他坐在一辆人力车上,不快不慢地沿着峇都律走。他的寓所就在此路的南端东兴园。他喜欢树木,尤爱椰树。他有张照片,左手持帽子,右手按在放着花瓶的桌子,背景是一片椰园。这就是他的东兴园家园。他不让家人和工人砍倒任何椰树。有一次,工人告诉他有一株椰树被砍倒了,他听到非常生气。后来知道是长子汉秋所砍的,他的怒气就平息下来,因为他最疼的就是长子汉秋。陆佑喜欢看广东大戏,他的一些通俗历史知识,大概是从戏文中学来的。
罗逊常到东兴园去,他说看到陆佑的两位太太(第三、第四如夫人),她们都很和善,大家有说有笑。他说陆佑是1917年2月24日到霍多登胶园去发薪水给工人,给毒蚊子叮了染病不治而死。那天天空飘下毛毛雨,他在雨中教导一位工人如何持锄头挖泥,给后者做示范,被蚊子咬了,又给雨水淋了,老人体弱,支持不住,不久心脏就停止跳动,享年七十二岁,并留下二千万元的遗产,死后葬在吉隆坡文良港热水湖山岗上的陆家墓园里。墓前竖立一座陆佑全身铜像。
陆佑生前先后共娄了四位太太,即梁雪梅(在中国),梁钻(在香港)、林淑桂、林清金。淑桂是槟城人,受过良好教育。林清金在万挠长大。他有四男四女,依次是婉卿(女)、运超(又名汉秋),婉英(女)、运怀、运日、运涛、婉婷(女)和婉平(女)。运超有三男容康、容章、容乐和一女淑馨。运怀有一男容勋三女元春、元庄和元贞。运日有一男容威二女元钊和元坚。运涛结婚两次。原配夫人李惠望,香港人,出身名门,蕙质兰心,如花似玉。离婚后再娶新加坡人周淑美。1965年6月20日一场空难,双双客死台湾。
陆佑墓园里有一幢古香古色的建筑物叫“翠兰纪念堂”。翠兰究竟是何许人,人们纷纷猜测。有的记者猜说是陆佑太太。其实,翠兰是陆佑次子运怀的爱妻,名林翠兰,生于槟城,受良好教育,是甲必丹郑景贵的外孙女。翠兰殁于1941年。
1931年12月21日, 当时雪兰莪代州秘书考尔德科特(A.CaldecoR)在陆运日结婚礼上致词,说了一段赞美陆佑的话,他说道:“陆佑的名字在我们的编年史上将不会漫灭,因为它是用普遍仁爱的笔和普遍慈善的墨写下来的……。他对马来亚的前程深具信心,他竭诚为它付出仁慈和爱心……”?考氏的赞辞是否符合历史实际,这里暂不置评。不过一个人做事,功不在速成,而在求持久;志不图锐进,而要求坚定。陆佑似具有这些特点。
1989年中国出版《陆佑纪念画册》,当时的香港大学校长王赓武博土在画册上题词祝贺道:
鹤呜声闯仰殷商,
山锡开源椽采浆。
陆海潘江才早著,
佑贤辅德义恒彰。
华民中土同钦敬,
侨士南洋共辉光。
先后令名垂港粤,
哲人风范永流芳。
王博士是研究南洋华人史专家,他的题词概括陆佑的主要事业成就,赞誉陆佑令名永垂南洋和港粤。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马、新、港、粤四地纪念陆佑的建筑物有十一幢,以陆佑命名的街道共有四条。这是二百年来其他南洋华裔名人所没有的殊荣。
陆佑像十九世纪中叶以后华南千千万万贫苦农民和城乡手工业者一样,在自己的乡土受尽压迫和剥削,无以为生,被迫南来找寻栖身之所。他是刻苦奋斗,志遂业成,发财致富的少数幸运儿之一。他的奋斗史,血泪斑斑,但否极泰来,摇身一变却飞黄腾达,尊位多金,他的白手兴家,有着典型意义。陆佑不像张弼士(振勋)怀着爱国愿望,挟巨资回国投资,想振兴中华。陆佑也不像陈嘉庚毁家兴学,领导同胞北望中原,呕心沥血,蹈危冒险协助中国抗战,成为华侨的一面旗帜。陆佑在本邦发迹后,落地生根,主要事业在本邦,他面向本邦,与本邦命运共浮沉。他与中国的关系没有张、陈两先贤那么浓烈。他在中国,少年时期卖给新会陆家做奴子,后来又被卖猪仔出洋,又曾在乡间被衙门拘捕受辱。大概因为这些不愉快的经验,使他对中国有几分疏离感。关于他对本邦做的公益慈善,本文已有所陈述。他在各业鼎盛时期,需要大量人力资源,从中国前后招募了数万华工南来垦殖开矿。这些华工定居本邦,劳动、生息、繁殖在这块土地之上。他们开枝散叶,瓜瓞绵绵、子孙昌盛,人丁繁衍,对本邦的工、农、商社会各领域都作出贡献,并在本邦传播了中华文化。这叫做民族的发展;陆佑对华族的发展,是有重大贡献的。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以来,华社流行一句话: “叶亚来打州府,陆佑建设吉隆坡。”这是民间对这两位前贤的历史评价。陆佑开辟建设了几个矿业市镇,至今为人津津乐道。王安石(金山>诗云:“丹楼碧阁皆时事,只有江山古到今。。荣华富贵不过过眼烟云,只有开疆建城的功业,才是从古到今不可磨灭。陆佑对马来西亚的贡献确实是不可磨灭的。
注脚:
1.十九世纪,被拐贩到南北美、东南亚等地从事劳动的华工,在中国文献中称“猪仔”。张心泰在道光七年(1827)所撰噬粤游小记》说:“东省(广东省)有诱拐愚民而贩卖出洋者,谓之卖猪仔。”这是所知最早记载“卖猪 仔”的文献。林则徐道光十九年(1839)七月给总理衙门的奏摺称:“十余年前,连值荒年,出洋者数以千计。当时在船之时,皆以木盘盛饭,呼此等搭船者就食。其呼声与内地呼猪相似,故人目此船为猪仔。”这大概是“猪仔。一词来源。 “卖猪仔”活动,黑幕重重,惨无人道,备受朝野攻击。但此一活动一直延长到二十世纪第一次大战后才结束。
2.关于陆佑的出生年份有多种说法:一说出生于1844年(道光廿四年),见古凡:<热心公益,一脉相承——陆容章和她的祖父陆佑>。另一说生于1871 (同治十年),见华史: (艰难创业福荫后代——我县驰名南洋华侨巨富陆佑创业史略>。第三种说生于1846年(道光廿六年),见刘鸿略、梅玉灿:<陆佑博士>载《马来亚古冈州六邑总会特刊》(1964),Chin Yoon Fong “Loke Yew”认为陆佑出生于1845年。Gerald Hawkins主张生于1847年,吉隆坡文良港热水湖陆佑的山岗上的陆佑墓园,陆佑的铜像上刻的是生于 1846年10月9日,殁于1971年2月24日。本文以陆佑墓碑记载为标准。
3. 鹤山在宋朝时是新会县管辖地。雍正十年(1732)才设置鹤山县。因城北有一小山形似鹤而得名。
4.奴子是为人作长工,只供衣食,投有固定工资,遇到主人高兴时,奖赏二分二厘钱,故又名“二分二”。
5. 张国雄、刘兴邦等: 《五邑文化源流》 (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页17。
6. 这是五邑民歌,描写一年四季的收成。歌词全文:
三月杨梅四月李,
五月西瓜又沙梨,
六月荔枝红似火,
七月龙眼兼黄皮,
深秋甜橙甜似蜜,
腊月红桔挂门眉。
7.李文:<我所知道的南洋华侨黄陆佑),载《广州文献资料》第23辑(1981年6月),页207。
8.每一名三年期合约的猪仔,在新加坡转卖给雇主可获一百元,甚至一百二十元。利率几达100%。一年期契约者,在槟榔屿卖价三十元。见温雄飞:《南洋华侨通史》,(上海东方印书局,1929),页220-223。
9.李文:<我所知道的南洋华侨黄陆佑),页207-208。
10.林我铃:《龙牙门新考》(新加坡:新加坡南洋学会出版,1999),页20-46。
11.陈为仁:《苦力贸易》 (北京华侨出版社),页14-15。
12.苦力(Coolie)源千印度淡米尔语,指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人,参考汪照、杨少佛主编:《陈翰生文集》(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5),页1540 。
13. 清季代理新加坡总领事孙士鼎为文岛华工被虐事致外部申呈,光绪三十三年二月初三日。载林远辉、张应龙主编: 《中文古籍中的马来西亚资料汇编》(古隆坡:马来西亚中华大会堂总会出版,1998),页235。
14.同前注,页320-322。
15.李文:<我所知道的南洋华侨黄陆佑),页208。
16.同前注,页208。
17.同前注,页209。
18.巫乐华:《南洋华侨史话》 (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1991),页12。
19.陆佑在新加坡罗奇生烟酒庄工作三年,他积蓄了多少钱?有的说九十九元,更多说九十元,也有说数百元。这都是臆测之辞。但陆佑禀性悭俭,节衣疏食,存积一些钱是合理的。
20. W.W. Blythe, "Historical Sketch Chinese Labour in Malaya", Journal of the Malayan Branch Royal Asiatic Society (J.M.B.R.A.S) , Vol. 20, pta (1947) , pp.64-66.
21. K.D. Tregonning, A History of Modern Malaya (London: Eastern Universities Press, 1964) , pp.147-157.
22.刘鸿略、梅玉灿:(陆佑博士),载《马来亚古冈州六邑总会特刊》,(1964),页51-52。
23.Chin Yoon Fong,Loke Yew ——Entrepreneur Extraordinaine (马来西亚传记研讨会论文),1986,p.2,
24.刘鸿略、梅玉灿:<陆佑博士),页51。
25. A. Wright and H.A. Cartwright, Twentieth Century of British Malaya: Its History, People, Commerce, Industries and Resources (Lloyds Greater Britain Publishing Company Ltd, 1908) , pp. 893-895。
26. DesmondTate (黄土春译):<怡保开埠简史>,载《南洋文摘》
27. A. Wright and H.A.Cartwrightt, Twentienth Century of British Malaya: Its History People, Commerce, Industries and Resources, pp.893-895.
28.J.M. Gullick,The Story of Kuala Lumpur (1857-1939) (Eastern Universities Press(M)Sdn.Bhd.,1983),pp.41-53.
29.赵煜(1847-1847),广东台山人。他是19世纪末吉隆坡大矿家,叶亚来的亲密战友,广帮最负声誉的领袖。陆佑在吉隆坡的初期发展,蒙他的提携和协助。他的去世是叶亚来集团在吉隆坡历史舞台上活动的结束。接下来陆佑崛起,继承了第一代移民集团的活动和创造。
30.J.Butcher and Howard Dick,The Rise and Fall of Revenue Farming (NewYork:St.Martin's Press, 1993),p.256.
31.同前注,255。
32.李文:(我所知道的南洋华侨黄陆佑),页2l3。
33.J.Butcher and Howard Dick, The Rise and Fall of Revenue Farming,p.256.
34.SS 3129/1896.
35.根据与陆佑后人谈话记录。
36.李文:(我所知道的南洋华侨黄陆佑>,页212。
37.Chin Yoon Fong, Loke Yew Entrepreneur Extraordinaine, p.5.
38.《南洋商报》,雪隆版第13版,1993年4月6日。
39.同前注。
40.J.GulllickandG.Howkins,MalayanPioneers (Singapore:Eastern Universities Press,1958),p.65.
41.李文:<我所知道的南洋华侨黄陆佑>,页211。
42.比莱 (T.Pillay,1850-1902),出生于新加坡,曾在莱佛士书院受教育。1875年抵吉隆坡,后来做驻扎官大卫逊(J.G.Davidson)的助手、管理财务。1889年,他脱离政府服务,从事矿业和商业活动。他跟陆佑合作经营几种企业包括开矿、筑路和开办发电厂。他是十九世纪末印度族群的领袖,是吉隆坡著名的印度庙Hindu Mariammam Temple的创建人。他去世后,他的家族在印度人社会仍有权势,控制着Mariammam Temple, 井对印人教育作出贡献。
43. 广益银行创办人兼首任董事长是张郁才,董事辛亚荣、陈振永、周锦泉和梁仁德等。1916年陆佑中选为董事,次年二月去世。其儿子运日递补为董事。现改为 RHB bank。
44.见陈寿著,裴松之注:《三国志‘吴志•钟离牧传》注文(北京:中华书局,1975),页1395。
45.李星南新加坡人,是陆佑同乡,亲信。他是“东兴隆庄”的。七州府总经理”。晚年曾口述陆佑生平历史,由李文笔录。
46.朱嘉炳(Choo Kia Peng)的my life’s Journey(打字稿) 庋藏在马来亚大学图书馆。
47.陆佑给海峡殖民地总督米企尔爵士申请英籍公民的信, 日期是1898年3月21日和1898年4月18日。见SSF l412/1898。
48.陆佑没入英籍,他在中国故乡多次不愉快的生活经验,及其亲英态度,可能是他对中国感情比较疏淡的原因。